Satellite
  • Day 2

    在伊尔库茨克想到的

    June 27, 2018 in Russia ⋅ ☀️ 28 °C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西伯利亚里的“西”是一个方向词,所以脑海里总觉得世界上还应该有一片土地叫做东伯利亚才对。后来学了地理,发现西伯利亚原来就在俄罗斯的东边,于是才意识到自己的逻辑不太说得通。再继续学习,才知道“西伯”很有可能是“鲜卑”的转音,顿时一个总是与蒙古-西伯利亚冷高压气旋联系在一起、听起来就很冷的词,一下子就充满了沧桑与厚重。“匈奴、鲜卑、羯、氐、羌”,历史上曾经的“五胡乱华”,在正统的华夏史观中一向被认为是落后民族对先进民族的侵略,来自草原和西部的游牧民族进攻中原,迫使生活在北方的汉人大批南下,极大地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进程和南北方文化的变迁。据说2017年起,中国的中学教材里将带有歧视性的历史词汇“五胡乱华”改为了“少数民族南下(内迁)”,没想到却在网上引起了很多大汉族主义者们的抗议,认为这是歪曲历史、美化侵略。其实要我说,这些动不动就群情激愤的汉族中心主义者们,不妨去花几百块钱做一个DNA检测,看看自己的祖先究竟是不是纯种的汉族人再说吧。当然,我觉得历史课本也没有必要为了“减少民族矛盾”而刻意删掉一个历史词汇,其实完全可以批判性地去看待这个历史名词,更可以以此为机,让学生去反思汉族中心主义史观的局限性——当然,在现实的课堂环境下,我的想法完全是在做梦……

    扯远了,中午飞机降落在西伯利亚南端靠近蒙古的伊尔库茨克,又小又破的机场让我以为通关的速度会很快,没想到我远远高估了战斗民族的边防效率。排在过关通道的全是我们飞机的乘客,一共也就100多个人而已,七八个窗口同时工作,却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顺利入境。递交护照后,边防警察慢条斯理地对比照片、查看签证、扫描护照、输入信息、检查信息、改正信息、再检查信息、打印入境单、在护照上找出满意的一页、盖章……我看着面前的阿姨,脑海里不禁想到我曾玩过的一款名为Papers, please的游戏,就是以边防官的角色,不停地检查入境申请人的各种材料,并要从中发现恐怖分子的蛛丝马迹然后捉住他们。我承认,我玩游戏的时候效率也不太高,不过因为游戏里的奖金是和我的效率挂钩的,所以我也得在游戏中不断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而很显然的是,我眼前这位阿姨的工资应该与她的工作效率没什么太大关系……

    我们一家四口终于顺利入境,酒店来接我们的车已经等候很久了,上路之后才发现,这里交通虽然靠右行驶,可开在路上的汽车却既有左舵也有右舵,真是比较随性啊……一路上经过了很多看起来无比眼熟的建筑物,虽然读不懂标识是什么,可我们似乎都能猜出这些建筑是什么(至少在苏联时期是用来做什么的……)。爷爷在微信朋友圈上看到我发的照片后,立刻给我评论:“说对了!我们厂的大楼就是苏联提供的!”六十多年前,我的祖父母辈大学毕业后,从天南地北被分配到陕西关中一个小县城的郊区,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与中国处于蜜月期的苏联的专家们。于是,他们在曾经的庄稼地里一起建起了工厂、医院、学校、居民区、公园、宾馆、餐馆、广场、剧院等一切生活生产所需的设施,至少在我的童年时期,这里依然是一个几乎与周围村镇与世隔绝的微型社会:我们上学去的是“厂里”的“子弟学校”,生病去看的是“厂里”的“一四五医院”(对的,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粗暴的编号),有人结婚办喜宴去的是“厂里”开的宾馆,几万人的社区,却几乎家家都认识,我父母和我同学的父母当年也是同学……更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我们“厂里”的孩子几乎都只会讲普通话,而不会说陕西话,因为祖父母辈来自五湖四海,彼此沟通都只能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而我们的父辈和我们这代人,又从小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圈子里,完全没有讲陕西话的实际需要,天真的我们甚至一直都认为:只有种地和卖菜的农民才说陕西话。直到我高中离开家乡去西安读书,才发现周围同学居然会在课间聊天时讲陕西话,和父母也是用陕西话交流,这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西安不是大城市吗?怎么居然有这么多人讲陕西话?!现在想想真的好笑。

    接我们的司机一边擦汗,一边抱怨,这两天是伊尔库茨克最热的时候,天天都在30度以上,不过满大街的杨絮飞舞,又给人一种三四月北京春天的感觉,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就是如此吧。

    期待明天的沿湖火车之旅!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