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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11

    欲把西湖比西子

    April 16, 2019 in China ⋅ ⛅ 19 °C

    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于我而言,苏州与杭州相比,恐怕还是杭州离天堂更近一些吧。苏州的落花流水、庭院深深固然美不胜收,但终归是沾着烟火气的人间;而杭州就不一样了,只消在苏堤上走一走,就仿佛远离了尘世间的喧嚣,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心胸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春花还未开尽,晚上漫步在湖边,一树树桃花借着月色绽放,娴静而优雅,新绿的柳枝伴着微风翩翩而动,灯光昏暗,沿湖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浓情蜜意,低诉衷肠,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差一点就让我对单身生活产生了怨恨。

    白天的西湖同样迷人,远处的青山佛塔清晰可见,与湖面上摇曳着的画舫游船相映成趣,自成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从孤山上的楼外楼远眺,山外青山就在眼前,感叹这家饭店的名字起得真好,位置也选得绝妙,难怪民国时的政客文豪也都纷纷在此用餐。

    黄昏的时候,坐上手摇船游览西湖,听梢公介绍西湖的历史和杭州城的变迁,自又是另一番感受。问了梢公才知道,西湖的平均深度竟然只有两米多,正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不过水虽不深,湖底却有多达四到五米的淤泥,怪不得苏东坡当年号召杭州城20万百姓疏浚湖底,挖出的淤泥足以堆成一道两公里多长的苏堤。

    三过杭州,行程每每都被西湖占满,至今我都没有去过杭州城的任何其他地方,西湖这么美,别的还有什么好看的呢?

    顺便摘抄一些20世纪初日本文人游历中国时所描绘的西湖,于我心有戚戚焉:

    西湖景色的美,我想主要在于其面积不像洞庭湖、鄱阳湖那样大得浩瀚无边,而是一眼即可望到尽头,却有一种苍茫迷蒙之感,湖与周围秀丽的山峦丘陵相映成趣,极为协调。有时会感到它相当地雄大壮阔,有时会感到它又如盆景般地小巧玲珑,湖里有湾有岔, 有长堤,有岛屿,有拱桥,晴雨朝夕景象不同,犹如一幅长卷在你面前展开一般,所有的景物都会同时映入你的眼帘,这就是西湖的特色。
    ——《西湖之月》——谷崎润一郎

    西湖的景色怎么看也看不厌。它体现了自然与人工融为一体的极致。西湖的美一半在自然,一半在其建筑。这里沉淀着几千年的历史文化,一木一石皆蕴藉着古人的精魂。
    《西湖浏览记》——村松梢风

    茫茫烟水之上,中天云裂处,流溢出窄窄的月光。而横亘水面的,一定不是苏堤便是白堤。堤上是三角形高高地拱起的照例是座双拱桥。这美妙的银色与黑色,到底是在日本无缘一睹的。我坐在颠簸的车上,不禁挺直了身体,久久颙望着西湖。
    《杭州一夜》——芥川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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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8

    繁华满眼过苏州

    April 13, 2019 in China ⋅ ⛅ 20 °C

    十一年的时间,我来了四次苏州。倒不是说苏州有那么好,可每次来江浙一带,不去苏州又总觉得少点什么,好在吴中胜景数不胜数,每一次来都不用担心重复。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地方却值得一去再去,比如我最爱的留园。犹记得第一次和朋友来时,我们本以为走到了园子的尽头,过了一扇门后,才发现眼前又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天地,这种因布局的巧妙而给人的意外感,恐怕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描述的情形吧。就是因为这点,后来的每一次苏州之行,我都一定会重访留园——好在我对园子的布局并没有烂熟于心,于是每一次穿过那扇门的瞬间,都还能重温当年激动的心情。

    年初的时候读了沈复的《浮生六记》,于是这次便把沧浪亭列到了游玩清单上。这座始建于宋、苏州现存最古老的园林,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因为名气不如拙政园、狮子林响亮,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团队游客,只有为数不多的散客和几个作画的画家,园子里竹林掩映,亭廊交错,假山与池水将园子隔为几个部分,每处都可以让人坐下来享受幽静。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人才能够去细细品味古人造园所费的心思,何处宜看山,何处宜听雨,何处赏春花,何处品秋叶……无不充满了意趣和智慧。除了自然之景和这些精致的亭台楼阁,品读每一处的题字也是游园的一部分,风雅的名字,极富意韵的楹联,早已融为园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园林有别于花园,不正是因为其中的这些文人意趣吗?所以,游园而只会走马观花般地拍照,真是对这些文化遗产的亵渎呢。

    这次苏州行的另一个新的体验是在平江路坐了手摇船——之前来的三次都是穷学生的状态,所以对于坐40分钟船却要花180元的消费水平总是望而却步,这回终于可以完满一下了。坐在小船上穿行在河道上、古桥下,听着撑船的船夫唱着姑苏小调,两岸邻水的人家商铺鳞次栉比,这才算真正见识了古诗中所描绘的风景:”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江南真美好啊,这么细腻,柔软,恬淡,难怪清代的皇帝没事就要下江南。我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快要后悔自己申请加入澳洲国籍的决定了……

    阖庐城外木兰舟,朝泛横塘暮虎丘。
    三万六千容易过,人生只合住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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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5

    十年一觉扬州梦

    April 10, 2019 in China ⋅ ☁️ 12 °C

    扬州还是那么美。

    记得08年来扬州时,第一印象便是这里缓慢闲适的生活节奏和低矮的楼群,整座城市几乎见不到一栋十层以上的高楼,而河边的道路和房屋则更是保留了历史的旧貌,人们沿着护城河不紧不慢地骑着自行车,去茶社用一个早上的时间喝茶吃早饭,在古运河旁的树荫下悠闲地散步——这一切都让刚刚从北京来到这里的我们非常惊讶,从没想到人们还可以这样享受生活。

    十一年后再来扬州,除了路上的自行车变成了电动小摩托,这里几乎还是过去的模样。在这个城市日渐同质化的时代,绝大多数的地方都在盖一座接一座的摩天大楼、修一架又一架的立交桥,而扬州却还是这么遗世独立,这么小桥流水,真让人欣喜。

    “烟花三月下扬州”、“春风十里扬州路”……也许是因为无数诗词吟咏的缘故,光是念出“扬州”这二字,就让人觉得唇齿生香,诗意盎然。不过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这座城市会让历代的文人骚客为之魂牵梦绕。几处明清时期的园林略去不表,单是瘦西湖一处,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漫步长堤之上,微风阵阵,杨柳依依,春花点点,碧波盈盈,步步皆是景。春日的扬州,即便不是人间天堂,恐怕也是离桃花源不远的地方了吧,而此时,除了前人那些伟大的诗歌,我也找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形容与表达自己的感受了。想到自己可以与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一样,为同一处景致而感动,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如果只是春花春草,扬州并不会有文学史上如此重要的地位。扬州之所以为今日的扬州,还少不了水上的二十四桥,少不了山上的平山堂,更少不了天上的二分明月。今晚去大运河坐游船,抬头望见了天边的新月,朦朦胧胧的,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分外可爱,不由得让人遐想满月时的扬州夜色该是多么美好。“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亲历此地之后,再读起这些诗词,方觉古人诚不我欺也。

    十多年了,扬州依然是我最爱的中国城市,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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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3

    金陵风物二三

    April 8, 2019 in China ⋅ 🌬 15 °C

    南京的饭菜可真好吃啊!

    这两天吃了三家馆子,都非常满意,特别是几道当地特有的时令青菜,芦蒿、菊花脑、豆苗……简单的烹调、清淡的口味,却让人回味无穷,赞不绝口,连作为四川人的外婆,居然都开始贬低自己家乡的菜肴了:“这比川菜的重口味好吃多了!”

    想起之前看谷崎润一郎写的《秦淮之夜》,里面便记录了南京的菜肴:“据说虾是这边的名产,原料自然是上乘的,而其味道则相当地清淡。即使是日本菜也难以做到如此清淡。这样的佳肴,任凭怎样讨厌中国菜的人,也不可能不举箸一尝。”

    除了饭菜,金陵的历史风物也令人流连忘返。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千百年来,但凡读过杜牧这首《泊秦淮》的人,恐怕都无法不对秦淮河的夜色产生几分向往。有趣的是,这里明明在历代都是夜夜笙歌的繁华之地,可在文人的笔下,却偏偏总是被染上悲剧的色彩——“肠断秦淮三百曲”,“伤心最是秦淮月”,“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如今的秦淮河,游船画舫在桥底穿梭而过,两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附近的夫子庙,更是办起了夜游灯会,游客比白天还要多。我很想知道,那些诗人是否当年就是面对如此盛景而发出悲叹的?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来了南京才知道,原来这四百八十寺之首,便是玄武湖旁的古鸡鸣寺。漫步玄武湖时,便可以看到鸡鸣寺的佛塔与远处的摩天大楼一字排开,构成绝妙的对比。想必古时,这座佛塔一定是附近唯一的高层建筑,不论是从玄武湖远观鸡鸣寺,还是登临佛塔眺望玄武湖,一定都是别具一格的风景。鸡鸣寺虽然地处南京市中心,可因为地势较高,立于禅院之内,却丝毫感受不到墙外的车水马龙,犹如置身于深山古刹一般。

    位于长江北岸的浦口火车站,现已停止使用,可就是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旧车站,却有着许多故事。从破碎的玻璃窗中,可以窥见曾经的候车大厅,里面堆满了旧物,墙皮也落了一地,淡淡的霉味混着尘土透出窗来,一呼吸,仿佛就能嗅到历史的气息。初中课文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便是在这个小站发生的故事。小的时候学这篇散文,只记得了晦涩难懂的生词,却并不能体会到笔墨中所透出的父爱、亲情、离别,甚至觉得那个穿越铁轨去买橘子的父亲形象有些可笑。然而长大后再读,竟被感动得流泪,果然人生的很多道理,只有经历了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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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1

    又到南京

    April 6, 2019 in China ⋅ ☀️ 25 °C

    以前来过两次南京,都是匆匆忙忙,除了夫子庙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没有什么别的印象了。这次与家人同行,希望可以好好探索一番。

    出租车驶入城区后,街景开始变得江南起来。粉墙黛瓦,即便是新修的房子,看起来也那么妩媚动人,气温舒适,春花也还未谢尽,清风拂面而来,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妈妈和外婆开始背起诗来,这次的江南行便缘起于她们俩的诗词学习,今天又恰好是农历三月初一,可真的是“烟花三月”了。

    安顿好后,妈妈便陪外婆去探望了当年在北京一起工作的老同事。本来想陪她们一起,但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的我,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后来看妈妈拍的录像,几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在餐厅里一起吟唱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让我特别感动。

    刚好赶上清明假期,附近的秦淮河畔一定是游人如织,还是少凑热闹,明天先去玄武湖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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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12

    北京的两场聚会

    July 7, 2018 in China ⋅ ⛅ 26 °C

    拖延症又一次战胜了自律:我现在在香港机场的登机口补写上个星期在北京的经历。

    从贝加尔湖返回北京后,我和妈妈、外婆在北京又呆了三天,主要是陪外婆故地重游,见一见当年的老同事们。坐在从机场去AirBnB的出租车上,外婆看着窗外早已无法辨认的街景,回忆的思绪慢慢展开。1955年从重庆大学机电工程专业毕业,外婆和外公(当时还是男朋友)被分配到位于北京的航空规划设计院,负责军用航空方面的设计,当时的办公地点在广安门外,几个月后迁到了德胜门外的铁狮子坟——北京师范大学的对面(算我半个母校吧)。据外婆讲,当年和她一起去的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学毕业生,大家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办公室里还有来自苏联的一位名叫比尔金娜的专家——“当年她都35岁了,但还没有结婚,也不喜欢跳舞,业余时间就喜欢看书,反正是一个很不典型的苏联人。”周末时,外婆就和同事们一起逛北京城,前门、大栅栏、天安门、故宫、王府井、西单、景山、北海,都是他们闲时常去的地方。偶尔大家也会一起下馆子吃饭,特别是他们几个来自四川的老乡,时不时就会去研究院附近的一家四川饭店解解馋。一号线刚修好的时候,年轻的外婆和外公常常从西单坐到当时的终点站石景山,出站逛一圈后,再原路坐回来,“我们哪里见过地铁嘛,都觉得很新鲜,纯粹是为了坐地铁而坐地铁,哈哈……”

    除了外婆和她的同事们,当时在北京的还有一位她小学和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一位姓刘的奶奶。刘奶奶的照片我从小就见过,完全就是电影明星的模子。刘奶奶在北京林业大学读书,由于身体不好,休学了一年,所以外婆已经在北京工作了,刘奶奶仍在读大学的最后一年。“这个刘奶奶呀,什么都好,就是当时太为爱情疯狂了!”刘奶奶已经去世两年多了,但外婆现在谈起当时她的事情,还是很激动。“她从中学时就喜欢上了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有什么好啊,要长相没长相,要才华没才华,要人品没人品,我给她说了多少年了,她也都清楚,却一直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后来这个男生去了山西读书,刘在北京,两个人就异地恋了很久。我来了北京以后,和她好说歹说,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他分手,于是坐火车去山西和他当面说清楚。没想到啊没想到,等她回来时,不但没分手,竟然……竟然怀孕了!“外婆越讲越气,我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种事在60多年前就有了啊——可见人始终是欲望的奴隶(当然这话我没说出来)。”那后来怎么办呢?她不是还在上学吗?“我急忙问道。”对啊!所以她就来找我想办法,因为我工作了,她就托我联系医院,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帮她找到了医院,去把孩子打掉了。不过他们最后还是结婚了,去了天津。但是婚姻生活很不幸,这个男的就如我所料,婚后就显现出了本来面目。刘奶奶也后悔了,最后几十年他们都一直分居,几乎连话都不说。“ 想到这个已经辞世的儿时玩伴和一生的挚友,外婆唏嘘不已。

    到北京后的第二天上午,我和妈妈陪外婆去了铁狮子坟的航空设计院家属院——她的老同事们大多还住在这个名为”延安大院“的老地方,当然,院子里的平房早已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被改造成了六层楼房。除了外婆,这次小小的聚会共有五位老同事到场,其中有两对夫妻——就像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一样,与人们的想象不同,50年代在城里工作的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是自由恋爱,往往不是同学就是同事,由父母安排婚姻的极少,所以跨地域的结合就非常普遍。我自己家是四川/重庆和山西/辽宁的组合,而这两对老夫妻分别是山东/湖南和山东/上海的结合,不过,因为老爷爷老奶奶们在北京生活了六十多年,除了那位上海的老奶奶,我已经很难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他们家乡的口音了。外婆的这五位老同事,最年长的已经88岁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已经不太能和大家正常交流,最年轻的也有79岁,当年是设计院里的描图员,负责抄写和绘制设计图纸。他们回忆趣事囧事,聊着自己的孩子和孙辈,扯着家常,毫不见外地开着彼此的玩笑,感叹时光的飞逝。说得最多的,还是当年设计院里的一位位同事。

    “那个三组的谁谁谁还在吗?”
    “哪个?”
    “就是那个坐在办公室最中间的。”
    “噢,他啊!他去年冬天走了。”
    “噢……那二组的那个描图员呢?”
    “她早走了!比她老公还走得早!”
    “岁月不等人啊,我那天想了想,我们办公室啊,好像现在没走的就剩你和我了!”
    “啊?那个谁也走了吗?她比我们小好几岁呢吧?”
    “走了!走前两年我们还见了次面,她来了趟北京,我们去隔壁饭馆吃了顿饭。”
    ……

    第二天晚上,我与本科寝室的好姐妹们在小酒馆聚餐,不免也回忆十年前的大学生活,交换彼此关于大学同窗的信息。

    “那个隔壁寝室的谁谁谁结婚了吗?”
    “结了啊!好像都快生孩子了。”
    “这么快啊!那二班的那对情侣呢?”
    “孩子都快两岁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大家怎么进入到人生下一阶段了!”
    “我想了想,我们学院女生寝室里,像我们这样的(不婚不育不着急)应该没有了。”
    “哈哈哈……”

    漫漫人生啊,抵不过时光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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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8

    在旅行中(重新)认识家人

    July 3, 2018 in Russia ⋅ ⛅ 20 °C

    今天是我们贝加尔湖之行的最后一天,所以又要从奥利洪岛赶回伊尔库茨克,方便明天坐飞机回国。这次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们请Sergei帮忙安排包车,刚好他的朋友在岛上,于是我们一家四口便坐上了相对平稳舒适的小骄车。不知道西伯利亚的乡村公路是不是没有限速,司机全程几乎是以120+公里的时速行驶的,而且不停地借道超车、弯道超车、飞速绕过正在过马路的牛群、接打电话、收发短信等等……坐在副驾驶的我本来很想借此机会好好补一觉,可无奈路途太过惊险,实在是让我难以入睡,心惊胆战地度过了四个多小时。不过,坐在后排的爸妈和外婆,倒是怡然自得,不是安心地闭目养神,就是拿着手机拍照录像,丝毫没有觉得这辆超速飞驰的汽车有任何可能的危险。

    上一次与父母一起旅行,已经是九年前在青海湖了(上上次更是近20年前的宁夏沙湖——咦,为什么每次都是湖?!)虽说自己与父母的关系很近,但是自从离开家上大学以后,这十一年来总是聚少离多,一起生活的时间都是以周甚至以天来计算。不知不觉地,我与家人在生活习惯上的差异越来越多(倒不是越来越大),而这些只有在朝夕相处的旅行中才格外地突显出来。比如说,家人习惯晚饭吃得很少甚至不吃,而我总想晚上吃大餐;他们喜欢早起,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他们买东西喜欢货比三家,而我是看准了就买从不多想……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可以相互理解,不过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是事后才觉得是鸡毛蒜皮)而彼此置气。可以说,这是一次让我重新认识父母、了解外婆的旅行,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到了他们身上很多我以前不曾留意的地方。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一直是一个低调的人,在工作和生活中都非常安于现状,用我妈的话讲就是“吃饱了不饿”的心态,说得再负面一些就是“没有进取心”和“不求上进”。不过在这次旅途中,我发现爸爸是一个充满好奇心、勇于探索、心态非常开放的人。在岛上的三天里,他不停地让我问Sergei各种各样关于俄罗斯、西伯利亚和奥利洪岛的问题,从农林牧渔到电力运输、从汽车进口到土地政策、从地质水文到一日三餐……他把看到的想到的都问了个遍,得到答案后他还会和自己所熟悉的中国情况进行对比,然后分析利弊给我们听。我心里暗暗想:不错,已经上升到higher order thinking了……刚到岛上的时候,他在既没有手机信号,又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竟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擅自脱团”跑出去乱转,说他要看看街景、自由地感受当地风情,让我们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与爸爸相反,妈妈在工作时完全是疯狂的状态,认真忘我的程度总让人想问:“你值得吗?”前两年工作不忙了以后,她开始疯狂地学琴、学英语、背诗,而且总是以一种要备战高考一样的心态去学习,好几次搞到心力交瘁,累到住进了医院才罢休。可有意思的是,到了出来旅行的时候,妈妈却是一个不太喜欢冒险和主动尝试新事物的人。吃饭时点了从来没尝过的菜肴,她总是皱着眉头不愿下口;在岛上游玩拍照,她竟然不敢爬上一个连外婆都敢上的石头。当然,她还是很喜欢欣赏新的文化与现象的,只是她不会像爸爸一样去思考分析评论(“什么分析评论,那是信口开河”——我妈说)

    外婆一直都是一个乐观积极的人,在工作和生活中也非常要强。重庆大学毕业的她曾经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在那个女性50岁必须退休的年代里一直工作到了60岁。退休生活基本上是围绕着我刚刚去世的外公而展开的——三十多年前的一场意外让我的外公常年瘫痪在床,起居生活都需要人料理伺候。去年查出癌症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为她唏嘘不已,可外婆依然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坚持锻炼身体、练习书法、背诗、写日记。这次出来玩,她也继续保持着“时髦老太太”的形象,一路上拿着手机拍拍拍,在微信上给老同学们分享旅行见闻,主动用英语去和其他国家的游客打招呼,每晚都会和我一样把当天的感受写进日记(她总是当日事当日毕,而我却总是在赶前一天的进度……真令人惭愧)

    总之,与家人一起旅行虽没有自己一个人来得潇洒自在,但在这段日子里,我可以暂时放下工作的烦恼,他们也不用操心生活的琐碎,不失为一种难得而美好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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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7

    湖心岛上的生活

    July 2, 2018 in Russia ⋅ ☀️ 14 °C

    昨晚是世界杯俄罗斯和西班牙的八分之一决赛,白天开车游玩时,Sergei就很激动地说:昨晚法国赢了,今天俄罗斯也一定会赢,你们要给俄罗斯加油啊!晚上比赛正进行到胶着紧张的加时赛后半段,电视突然没了信号,我和爸爸只能一边在手机上刷着文字直播,一边通过窗外的呐喊声来判断是哪一队占了上风。俄罗斯点球制胜后,这个只有一千多人的小村子沸腾了,Sergei和他的朋友们、孩子们也在楼下欢呼起来,几分钟后,窗外竟然响起了炮声——能在东道国直接感受世界杯的气氛,倒也是次此旅行的一大收获——虽然离大赛的主办城市有十万八千里远。

    这里的夏天昼长夜短,晚上一直到十点半,天才渐渐黑透。此时正值学校暑假,Sergei的几个孩子晚饭过后,就在后院里生起了篝火,荡起了秋千,和村里的其他小朋友在院子前后相互追打,尖叫声、欢笑声飞进我们的屋子,直到太阳彻底落山。妈妈说,这里小孩子的童年,似乎和四十多年前她小时候一样,连玩的游戏都看起来差不多——漫无目的地追逐打闹。爸爸在窗前看着他们玩,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小孩子在外面疯玩疯跑的声音了,我们那里曾经属于孩子们的楼下小广场如今成了中老年人们跳舞运动的地方,小时候晚饭后满小区的叫声喊声被喇叭里的音乐声所取代,而现在中国的大部分孩子都有了手机和电脑,娱乐方式更是发生了彻底的转变,没有几个小孩子还愿意走出家门去接触自然、放飞天性了。

    记得我白天问Sergei,孩子们放两个月的假,打算做些什么呢?“玩啊!”Sergei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真幸福啊,我由衷地感叹。不过没过多久,我的职业病就犯了,又开始想:这些孩子在这种没有什么压力和期望的环境下成长,对他们的未来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他们和城市的孩子相比,会有优势吗?但又转念一想: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想和城市的孩子竞争呢?也许他们就想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生活在这个岛上,过着和父辈一样朴素而平淡的生活呢?我没有和Sergei探讨我的想法,因为觉得自己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和所谓进步积极的眼光去评判他人的教育,多多少少显得有点道貌岸然。

    岛上的夜虽然短,但是特别美。在我敲下这段文字的时候,贝加尔湖的风轻轻吹起了窗帘,露出了嵌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月下的村庄在睡梦中,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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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y 6

    奥利洪岛北线游

    July 1, 2018 in Russia ⋅ ⛅ 10 °C

    昨天从伊尔库茨克坐车来到了位于贝加尔湖中部的奥利洪岛。因为与酒店沟通上的问题,原本以为只有我们四人的包车,其实是一辆挤了二十个人的中型巴士,虽然一下省了8000卢布,不过一连颠簸摇晃了六个小时,搞得妈妈和外婆都很疲惫。

    我们在岛上的住宿是一家类似民宿的住家旅馆,一家六口、一只猫和一只狗都住在我们楼下。男主人Sergei也是我们这两天游玩的司机兼导游,说起来他的人生经历也是非常丰富:父母都是俄罗斯人,不过年经时在东德工作,Sergei的童年便也在德国度过。回到苏联读完大学后,他又去了英国进行商业分析的工作。几年之后,他决定要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并规划未来的人生轨迹,于是辞职去法国读了一个宗教学硕士,又在希腊游历了很久,最后和在法国遇到的妻子一起,来到了贝加尔湖上这座只有一千多人的小岛上,过上了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Sergei一家在岛上已经住了十三年了,他是一位非常虔诚的教徒,平时除了帮教堂做事、经营家庭旅馆以外,还给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或是没钱旅行的学生们提供免费的住宿(当然,人们住在他这里,也要适当地帮他或教堂做些工作,比如看管动物、搭建房屋等等)。他带我参观了房后他家的“领地”,看到了借住在他家的失业者、学生、背包客们,他们有的住在破旧的小木屋里,有的干脆就住在临时搭的帐篷里,虽然听起来很寒碜,可是看上去都很乐在其中。Sergei还告诉我,他的大儿子已经成年了,之前像许多年经人一样,离开小岛去了伊尔库茨克工作,可没过多久就又回到了岛上,说自己宁可少赚些钱,也一定要过宁静的生活。在听说我是中文老师后,Sergei很兴奋,说他一直希望岛上的学校可以开中文课,联系了很久却请不来中文老师(看来我应该认真继续学习俄语,哪天也想要归园田居了可以考虑一下这里)。毕竟苏联解体后,国家不再对奥岛进行农业补助,又因为维护生态而禁止捕鱼,因此旅游业便成了岛上的主要产业,近些年中国的游客越来越多,Sergei觉得岛上的孩子如果不学中文,将来会错过很多机会。只可惜现在学校放假了,不然他还可以带我去参观学校。

    白天,Sergei带我们探索了奥利洪岛的北部,当他开着旧旧的皮卡车穿过村子时,时不时把身子探出窗外和村民问好拥抱,一路下来,几乎全村的人都认识他。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部老电影之中,乡村生活里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路上的大美风景自不必说:昨日刚下了雨,湖面上雾气笼罩,云烟浩淼。登高远望,对岸的群山若隐若现,好似仙境,茂密的松林和广袤的草甸在天青与湖蓝之间嵌入了一抹翠色,显得生机勃勃。更令我们印象深刻的,是岛上的道路。由于人口不多,交通不便,奥利洪岛至今没有铺路,所谓的“路”其实就是车轮压出来的车辙(鲁迅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村子附近的地方还好,因为车辆较多,路面已经被压得十分平整结实,虽然依然颠簸,但至少不会左摇右晃。Sergei开玩笑说:这样的路是我们岛上的高速公路!果不其然,离开村庄不久后,汽车驶入了国家公园,在布满了岩石的树林和山丘上,一会儿攀爬陡坡,一会儿又俯冲直下,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刺激。我们在汽车里随着路的起伏时而“啊”,时而“哦”,Sergei一边笑一边对我们说,“Welcome to Russia! It's where the road ends!"Read more

  • Day 5

    贝加尔湖的“历史遗留问题”

    June 30, 2018 in Russia ⋅ ☁️ 15 °C

    贝加尔湖可能是在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外国湖泊了,一首优美的《贝加尔湖畔》成了这里最好的旅游宣传名片,带来了一批又一批渴望“春风沉醉”、向往“绿草如茵”的游客们。来这里以前,总从不同的渠道里听说贝加尔湖已经被中国人“占领”之类的传闻,可玩了几天后,我只能说:相信这话的人,一定是没有去过澳大利亚,我在这里见到的中国游客数量总和,还不如在墨尔本城里过一条马路所遇到的中国人多,加上此处地广人稀,更是与所谓“过度开发”、“游客爆满”完全沾不上边。

    我对贝加尔湖的了解,最初还是源于中学的地理课本——这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平均深度有700米以上,最深处达到1600米左右——每当想到这个,就会不由得背后发凉,这么深的湖水,里面得藏着多少秘密啊!而关于贝加尔湖地区的历史,我仅有的知识是——这很可能是两千多年前苏武牧羊的地方。不过,仅仅是这个仍具有争议的苏武牧羊地点,便让很多国人天然地认为:贝加尔湖本应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不论是来之前在网上看的攻略游记,还是那天在小火车上几个中国人的闲聊,此类言论都非常普遍,令人无语。

    先说说那么多人津津乐道的苏武牧羊吧。苏武为什么好端端地会从中原跑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去呢?因为他是汉朝皇帝派去匈奴的使节啊!虽说当时的匈奴臣服于汉,但这并不代表匈奴所生活的草原就是中原王朝的领土,单于所统治的部落也并不是汉朝皇帝的子民——否则修长城干什么?派使节做什么?直接派一个地方官不就好了吗?当代国人用一个两千多年前的故事,来感叹贝加尔湖的领土归属问题,实在好笑。

    当然,苏武牧羊绝不是唯一一个被用来“证明”贝加尔湖姓“中”还是姓“俄”的历史事件。类似的还有:唐代时在此区域设置了“安北(燕然)都护府”、元代时在此设置了“岭北行省”,这都表明此地“以前是中国的”(类似逻辑当然还有:唐代设安西都护府、元代设宣政院,因此西域/新疆和西藏便自古以来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这种推理混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便是:“中国”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中国”可以算是中文里最含糊不清的一个词语了,因为它既是地理概念,又是政治概念,还是文化概念,而且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其含义也不尽相同。而以古之“中国”所控制的疆域来对当代世界的版图指指点点,完全就是痴人说梦般的意淫。要是这样的话,那意大利人是不是也可以拿着古罗马帝国的版图宣称整个南欧、北非和中东自古以来都是意大利的领土呢?蒙古人民也大可向几十个国家要回当年成吉思汗铁骑横扫过的欧亚大陆了。要知道,我们现在动辄提起的“主权”、“国家”、“统治”等等,都是近代才有的政治概念,传入中国更是近150年的事情。在古代,“中国”并不是一个像现代一样拥有边界和主权意识的“国家”,“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这才是古人的“国家”观念,很显然,我们今天是不可能用这种观念来看待领土问题的。

    至于一个地区是该自治还是集权,是该独立还是统一,该属于这个国家还是那个国家,其实大可不必在历史书上找答案,或是费尽心思在版图上做文章,因为不管怎样,最终也未必会是你想的那样。就像古代:结盟以后难道就一定不会反目成仇吗?战争之后难道就没有民族融合吗?谁知道呢,顺势而为就好。

    当然,野心勃勃如秦始皇者,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消极地对待历史:顺势?顺什么势?!朕要造势!

    (不过你看,最后的最后,他不是也没如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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